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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章︰管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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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章︰管家

章節名︰第八十章︰ 管家

楊氏“病”了消息不到一個時辰,便已傳遍了君家大大小小每一個角落。

眾人表面上看不出什麽,但心裏都紛紛猜測,也不知楊氏這一“病”,什麽時候才會好起來?抑或是,她自此再好不起來了?

那府裏管家大權將會落到誰頭上?瞧郭姨娘如今受寵架勢,指不定就會落到她頭上了呢?可郭姨娘終究只是個姨娘,如今又懷著小少爺,老爺素來重規矩,只怕不會讓她管家,那老爺又會讓誰管家呢?原本三小姐倒是佳人選,可三小姐才許了人家,聽說就這幾日夫家便要登門提親下聘了,待下聘以後,三小姐便要關起門來繡嫁妝了,哪有時間和精力管家?餘下二小姐是庶出,四小姐年紀還小,算來算去,都只剩下大小姐管家可能性大,要不,先到大小姐面前混個臉熟,待大小姐真管家時,指不定能得到大小姐重用呢?

抱著這樣念頭,稍微與流雲軒眾人扯得上點關系丫頭仆婦,都找了借口往流雲軒湊,一時間流雲軒是人來人往,吵得君璃是片刻不得安寧,後索性躲進了臥室睡大覺,將來人們都交給談媽媽和晴雪去應付,命她們不管來人們說什麽,都不能答應什麽任何事情,——這類人,都是素日楊氏手下不得志,如今瞧見楊氏失了勢,都以為她們出頭機會總算來了。

這些人一直流雲軒逗留到天都黑了,見談媽媽與晴雪已很不耐煩,只差直接開口趕人了,方賠著一臉一步三回頭去了。

當然,那些以往楊氏手下得勢或有幾分體面,則或是堅信楊氏必能很翻身,或是持觀望態度,他們想是,夫人畢竟為老爺誕育了兩位少爺兩位小姐,就算老爺如今一時惱了她,卻並未惱了兩位少爺,待過陣子老爺氣消後,兩位少爺一求,何愁老爺不心軟,何愁夫人不能翻身?

君璃坐榻上,隨意拿了一本書看著,瞧得談媽媽與晴雪一臉疲憊進來,因問道︰“都打發了?”

談媽媽先點頭道︰“總算都打發了!”

晴雪籲一口長氣,擡手揉著臉頰道︰“真是臉都笑酸了,也不知道那些人面皮都是什麽做,竟能厚成這樣!”

君璃放下書,笑道︰“大家都是一樣人,咱們面皮是肉做,她們自然也是,只不過是為了生計,所以只能豁出面皮罷了。”

晴雪忽然道︰“小姐,若是老爺真讓您管家,您管還是不管?”

君璃見她臉上分明有幾分雀躍,不答反問︰“那依你說,我管還是不管?”

晴雪忙道︰“自然是要管啊,早先也就罷了,那一位把著管家大權不放,便是將來這個家真交到未來大奶奶手裏,誰知道會剩下怎樣一個空殼子?可如今不一樣了,那一位犯了這樣大錯,讓老爺徹底惱了她,各位姨娘姑娘是都深恨與她,今日這個老爺面前下她一句話,明日那個老爺面前說她不好,她又豈能再有翻身之日?小姐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將管家大權接過來,也免得將來大奶奶過門後接下是一個空殼子,小姐就當是為將來大奶奶管家鋪路了!”

談媽媽也道︰“大少爺終究是老爺嫡長子,依理將來整個君家都是他,君家中饋自然也該由未來大奶奶來主持,小姐就當是為未來大奶奶先管著罷,也免得將來大奶奶過門後兩眼一抹黑。”

晴雪與談媽媽說,君璃一開始也想過,正如談媽媽所說,君玨畢竟是君家嫡長子,君家家產本來就該泰半屬於他,沒道理讓他放著這份家產不要,白白便宜旁人不是?尤其那個旁人還是楊氏及其所生兩個兒子,他們憑什麽要便宜他們!

可她又想,君家才能有多少家產,只怕還及不上她一個人名下那些產業呢,不然君伯恭何至於要將她嫁妝看得那般重,君玨若真接下了這些家產,將來便必須留君家,給君伯恭養老送終,而君玨都留了君家,她又豈能永遠再不踏入君家半步,那豈不是與她初衷背道而馳了?

君璃想了想,沈吟道︰“所謂‘好男不問爺娘田’,大少爺又不是那等沒有本事之人,眼楮裏又豈會只看到家裏那點子財產?關鍵他真接下了這個家話,將來咱們可就不好自立門戶,也勢必要與這個家裏每一個人糾纏不清了,畢竟老爺確是他親生父親,那一位從禮法上來說確是他母親,就別說那一位所生兒女們也確是他親生弟妹們了,難道將來這些人有難時,他還能坐視不理不成?不過話說回來,老爺至今並未說讓我管家話,一切都只是咱們猜測罷了,且瞧著罷,等老爺真開了口時再作打算也不遲。”

她巴不得自己和君玨以後都不與君家眾人扯上一絲半點關系,他們姐弟不沾君老頭兒和君家光,君家眾人有麻煩時,也別來找他們,大家好井水不犯河水,各過各,永不相幹;橫豎她和君玨都不差錢,實沒必要再為了錢財而為以後惹上麻煩,也免得惡心壞自個兒!

主仆幾人正說著,墜兒進來屈膝稟道︰“小姐,郭姨娘來了!”

君璃忙道︰“請!”

墜兒應聲而去,很引了暖香進來,但見其身著輕紗羅罩衣,松松攏因懷孕而豐滿了不少身上,梳了個俏生生飛燕髻,簪了一支單粒粉紅東珠簪子並一朵綠松石大朵珠花,瞧著氣色極好樣子,一見來便屈膝給君璃見禮︰“奴婢見過大小姐……”

早被君璃命墜兒攙了起來,笑道︰“姨娘客氣了,如今姨娘身子重,實不需拘這些俗禮。”又請她坐,命鎖兒沏茶去。

暖香也不推辭,道謝坐下,又接過鎖兒遞上茶淺啜了一口後,方笑道︰“還是大小姐這裏自,不像我那裏,行動就有人大驚小怪,這也不許,那也不準,好就躺床上動也不要動,悶也悶死人了!”說著朝君璃眨眼楮。

君璃會意,便命鎖兒墜兒都退了下去,又命晴雪看著點門外後,才笑道︰“可見老爺有多重視你腹中孩子,你該高興才是,只待幾個月後你順利生下孩子,後半輩子便可高枕無憂了!”

暖香忽然“噗通”一聲跪到了地上,滿臉感激懇切道︰“奴婢能有今日,都是靠大小姐,如今奴婢孩兒能得以保全,奴婢也無所求了,只是大小姐大恩大德奴婢卻無以為報,就讓奴婢給大小姐磕幾個頭罷,大小姐以後但有吩咐,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油鍋,奴婢都絕不會有半個不字兒!”說著,搗蒜般給君璃磕起頭來。

唬得君璃忙彎身將她攙了起來,道︰“有你這句話便夠了,這些虛禮就免了罷,你如今懷著身孕,還是小心一些好!”讓孕婦給她下跪磕頭,她想折壽呢?

“不,大小姐,這三個頭奴婢說什麽也得給您磕,您不但是救了奴婢孩兒命,是救了奴婢命,難道奴婢給你磕三個頭都不該,那奴婢成什麽人了?”暖香卻不肯起來,仍執意給君璃磕完三個頭,方稍顯艱難自地上起來,覆又坐到錦杌上,自袖裏掏出一疊紙來,恭敬雙手奉與君璃,道︰“這是先前大小姐給那一千兩銀票,其中打點大夫花了四百兩,打點下人花了一百六十兩,再就是吳姨娘幾人那裏,一人給了六十兩共計一百八十兩,如今還剩下二百六十兩,請大小姐清點!”

君璃卻擺了擺手︰“雖說如今老爺看重你,賞了你不少東西,但那些東西都是上了冊,真遇上急事時,其實頂不是什麽事,哪裏及得上現銀頂用,就譬如此番之事,不正是‘有錢能使鬼推磨’真實寫照?這餘下銀子你就收著罷,多一些銀子傍身,總是好事!”

暖香忙道︰“不不不,大小姐,這銀子奴婢不能要,您已經幫了奴婢那麽多了,若不是您,奴婢和奴婢腹中孩子這會子指不定都不了亦未可知,又如何能像現下這般體面,不必時時擔憂被賣掉,還報了之前仇,奴婢如何還能要您銀子?”

見暖香堅持不要這銀子,君璃板下臉來︰“我又不是給姨娘,而是給姨娘腹中小弟弟,多少也算是我這個做姐姐一番心意,難道姨娘是嫌少不成?”

話說到這個份兒上,暖香不好再推辭,只得再次向君璃道了謝,覆又將那銀票收入了袖裏,本來她還想給君璃磕頭,奈何君璃這次說什麽也不肯受了,只得作罷。

君璃因又問道︰“老爺這會子氣消了沒?你瞧他態度,估摸著他多早晚會讓楊氏‘病愈’?”

暖香見問,笑得一臉幸災樂禍,道︰“老爺這回瞧著是氣得狠了,口口聲聲自己這十幾年都瞎了眼,竟被一個如此表裏不一之人欺騙至今,還說瞧著她以往那般溫柔體貼,誰知道竟都是別有用心,只怕短時間內,是不會讓她‘好’了!”

君璃聞言,沒有說話,只是暗想,君伯恭這回之所以這般生氣,怕也是因楊氏已經人老珠黃了,不比年輕貌美時候,怎麽看她怎麽好,如今卻是怎麽看她怎麽惡,生起氣來自然也就會久了!

送走暖香後,談媽媽忽然道︰“小姐,依老奴說,若是老爺真讓您管家,您不如順水推舟答應下來,一來可以為未來大奶奶進門後主持中饋鋪路,二來此番郭姨娘打點過那些下人們,只怕是不能留了,也免得將來橫生枝節。小姐正好可以借管家之際,將那些人或是打發去莊子上,或是賣得遠遠兒,早絕後患。”

倒是難得談媽媽也能想到這些,只不過君璃並不以為然,反問道︰“難道把那些人打發了,楊氏便想不到此番之事乃是我手筆了?就算她一時半會兒想不到,時間一長又豈能想不到?須知暖香吳姨娘幾個身契可都她手裏,她們幾個若沒有人撐腰,沒有十足能扳倒她把握,又豈敢這般大張旗鼓發難?而這府裏誰與她不對付,誰又有那個能耐為她們撐腰?除了我,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,她又不是傻子,又豈能想不到這一點?所以,打不打發那些人,又有什麽關系,我就是要讓楊氏知道此事是我做,卻無可奈何,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,就好像前兩次事一樣,若是楊氏她們成功了,我就算知道是她們算計我,又能怎麽樣,不照樣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?這種事情,原本就是彼此心照不宣,卻又不能訴諸於口,見不得光!”

頓了頓,又道︰“再者,若不是因她算計我先,我此番也不能這般順利便成事,可見冥冥中一切都自有天意,想要害人,終究只會害人害己,怨不得任何人!”

若不是有楊氏母女處心積慮想要算計她,誰知道卻反被她將計就計算計了她們去,弄得她們母女方寸大亂,顧不上去管暖香等人,重要是弄得君伯恭對她們母女大是不滿前,她又怎麽能趁此機會,讓暖香安排了之前那出好戲?還有,若不是楊氏素日待吳姨娘等人太苛刻,讓她們心裏都恨死了她,暖香又怎麽能輕易便說動了她們,讓她們一齊出來指證楊氏?

說到底,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,她不過是順勢而為,適當推了點波助了點瀾罷了,總不能真任由楊氏一而再再而三算計她,她卻只被動防守,一次也不觸動出擊罷,她又不是屬M,沒那個只挨打不還擊愛好!

楊氏既“病”了,做為女兒君璃自然要去探病,若再孝順一些,還該侍疾於床前,端水端藥一刻也不離開。

是以次日一大早,君璃便去了正院,打算好好兒表達一下自己“孝心”。

不過才短短一夜,素來屬於整個君府熱鬧正院已冷清蕭條不少,若是以往,彼時正是各行當上管事媳婦來回楊氏事時間,正院只怕早已是人來人往,熱鬧不已了,可這會兒卻只得兩個婆子守門口,兩下裏一對比,實不能不讓人感嘆一句“人走茶涼”!

守門兩個婆子君璃從未楊氏院裏見過,但見其穿著一色潞綢比甲,都生得五大三粗,滿臉橫肉,還板著一張臉,一看便是不好相與之輩,不過瞧得來人是君璃,二人倒還算得上客氣︰“大小姐敢是探望夫人來?老爺一早便吩咐過不必了,夫人此番病得不輕,須得宜靜養為主,實不便見人,以免過了病氣,大小姐還是請回罷!”

聽這兩個婆子意思,君老頭兒竟是真半點不念舊情,將楊氏給軟禁了?

君璃心裏暗自不屑,面上卻作出擔憂樣子,蹙眉道︰“母親竟病得這般重,連人都不能見了?既是如此,我做女兒,該侍疾於床前才是,不知兩位媽媽能否通融一二?”

那兩個婆子仍是板著臉,“大小姐孝心老爺與夫人都知道,只夫人此番實病得太重,萬一過了病氣給大小姐,可怎麽樣?再說孝順不孝順,也不這上頭,大小姐若真擔心夫人,不若回去替夫人抄幾卷佛經以作祈福用,也就是了!”

正說著,有暖香處一個小丫頭子走了過來,瞧得君璃,忙屈膝行禮,賠笑道︰“老爺有急事立等著見大小姐呢,奴婢才去了流雲軒,不想鎖兒姐姐說大小姐來了夫人這裏,所以奴婢又忙趕了過來,幸好大小姐果真這裏。”

君老頭兒既是使暖香丫頭來尋她,可見他昨兒個夜裏是歇暖香屋裏,偏他這會子又立等著見她……君璃已約莫猜到君老頭兒是因何而找她,因又與那兩個婆子寒暄了幾句︰“媽媽們說也有理,既是如此,我回去後便給母親抄幾卷佛經,到時候還請二位媽媽代為轉呈母親,也好叫母親知道我一番心意!”,方隨那小丫頭子,去了暖香小跨院。

彼時君伯恭正由暖香服侍著吃了早飯漱口,君璃待他漱完了口,方上前屈膝給他見禮︰“不知爹爹這會子傳女兒來,有何吩咐?”

君伯恭指著旁邊椅子命她坐了,方沈聲道︰“想必你母親突然病倒之事你也聽說了罷?如此一來,家裏便暫時沒有管家人了,我意思,是讓你暫且幫著管一段時間,且待你母親大好後,再讓她接著管不遲。”

君璃聞言,忙站了起來,一臉惶恐道︰“女兒何德何能,哪裏做得來管家之事,爹爹要不還是另請高明?”

君伯恭面色頗為不善,道︰“你是長女,本就該為你母親分憂,況你幾個妹妹病病,弱弱,小小,我能上哪裏另請高明去?待會兒我便使人去你母親那裏取了對牌給你送過去,你就別再推辭了!”

暖香也一旁笑道︰“大小姐乃老爺嫡長女,如今夫人病倒,大小姐代替夫人管家再名正言順不過了,大小姐就別再推辭了罷,不然家裏一團亂,老爺又如何能安心於公事?大小姐素來是孝順,必不忍心見老爺因此而煩惱罷?”一邊說,一邊還趁君伯恭不註意時沖君璃擠眉弄眼,意思是這已到嘴熟鴨子,傻子才不吞呢!

君璃哭笑不得,可二人已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,她實不好再推辭,只得應道︰“既然爹爹與姨娘都這般說了,那女兒就壯著膽子權且一試,若是有什麽不當地方,還請爹爹多多包涵!”

君伯恭大手一揮,“府裏就這麽百十口人,凡事又都有舊例,不過是循著舊例來罷了,能出什麽大岔子?你只放手去做便是,若是有誰不服管教,只管捆了來見我!”

君璃聞言,笑道︰“女兒方才還想著女兒畢竟年紀輕,素日又是個沒什麽能耐,還擔心不能服眾呢,有爹爹這句話,女兒便放心了!”

頓了頓,又遲疑道︰“只是女兒畢竟不若母親那般能幹,只怕凡事不能想得像母親那般周全,不若讓二妹妹與女兒一塊兒管家,說來二妹妹也是那麽大人了,也是時候該學著些眉高眼低了,不然將來出了門子,豈非丟爹爹臉?未知爹爹意下如何?”只看上次去寧平侯府時,君珊不過跟著她有樣學樣,便一直未出過什麽大岔子,便可知她其實也是個聰明,只不過素日裏見人少,所以才會那般縮手縮腳一副小家子氣罷了,若是能讓她多接觸一些人,指不定她行事就能大方不少呢?再者,她畢竟是要出門子人,就算是嫁去一般人家,也是要打理家務主持中饋,不趁現學著一些,待何時?自己如今能多幫她一些,就多幫一些罷,橫豎只是順手事,就當是為自己積德了!

君伯恭主要是想君璃管家,見她提出要君珊與她一起管家,無可無不可,點頭應道︰“你是長姐,教導妹妹也是應該,就按你說辦!我衙門裏還有事,就先走了,待會兒自會使人與你送對牌來!”

又叮囑暖香,“你昨兒個才動了胎氣,這幾日便好生養著,藥也別忘了吃,想什麽吃用,就使人告訴你大小姐!”待暖香一一應了,方起身大踏步去了。

這裏暖香瞧著他走遠了,方笑向君璃道︰“恭喜大小姐,賀喜大小姐!”

君璃一挑眉頭,道︰“我可半點不想管這個家,喜從何來?不過如今既已應下了老爺,便是再不想管,說不得也只能暫時管著了!”

本想說暖香幾句,讓她以後不要再這般自作主張,又想著她已是今非昔比,不好再像以前那般對她,且她終究也是出於一片好心,只得打消這個念頭,又與之閑話了幾句,便告辭離開了。

君璃前腳才回到流雲軒,周百山家後腳便送了對牌及賬冊來。

因著楊氏失勢,周百山家瞧著萎靡了不少,但對著君璃時,卻反變得不卑不亢起來,再不見先前奉承與諂媚,想是知道自己系楊氏心腹陪房,不管如何討好君璃,君璃都不可能信任重用她緣故,倒不如一心只忠於楊氏,指不定哪日楊氏再翻了身,自己豈非就能再恢覆以往風光體面了?

一時陳進財家也送了闔府下人花名冊來,她態度與周百山家差不多,也不知這二人事先是不是已互通過聲氣兒了。

君璃也不難為她們,待使鎖兒去將君珊請來後,便客氣與二人道︰“兩位媽媽都是母親跟前兒得用老人了,素日裏有多精明能幹,幫著母親將偌大一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也是大家有目共睹,我與二妹妹年紀輕,之前又都未打理過家事,如今不過蒙爹爹不棄,暫時命我們代母親管幾日家罷了,待母親大好後,自然仍由母親來管,所以我意思,一應事宜都蕭隨曹規,原先是怎麽樣,如今仍怎麽樣好,未知二妹妹與兩位媽媽意向如何?”

君珊見問,當即滿臉通紅,結結巴巴道︰“一切但、但憑大姐姐安排,妹妹都聽大、大姐姐……”她還是來路上,才聽鎖兒大略說了一下君璃君伯恭前面提了讓她幫著君璃管家事,當即方寸大亂,本想見到君璃後便推了此事,不想就見陳周二人已先到了,當著二人面,她自是不好說推辭話,不然豈非明擺著打君璃臉,只得先虛虛應下,想著待二人離開後私下與君璃說不遲。

陳進財家與周百山家則是一臉掩飾不住驚喜,驚是原以為君璃“官上任三把火”,她又與楊氏鬧得水火不容,必定會拿她們兩個素日楊氏跟前兒得用人開刀,以殺雞儆猴,為自己立威,不想她卻說‘蕭隨曹規,原先怎麽樣,如今仍怎麽樣’,也不知她到底打是什麽主意?喜則是,如此一來,自己二人豈非仍是以前那風光體面管事媽媽,面子和裏子都保住了?

——二人卻不知道,君璃根本不想管這個家,自然是管好管差了都無所謂,橫豎凡事都依照楊氏舊例來,原先各個行當上人也都不必變動,萬一到時候出了什麽岔子,她也可以說是按例來,與她又有何幹?

二人都知道君珊只是陪襯,因忙只笑向君璃道︰“老爺既親點了大小姐管家,可見是深信大小姐有這個能力,奴婢們惟大小姐馬首是瞻!”心裏進一步想到,若是自己二人能幫夫人保住府中人事財務大權不旁落,將來夫人再翻身時,自己二人豈非是大功一件?

君璃笑笑︰“二位媽媽謬讚了,我哪有那個能力,不過是爹爹一時間找不到合適人選罷了,以後還要承蒙二位媽媽多多襄助我才是,待母親大好了,爹爹與母親自然賞你們!”說完,拿起賬冊翻開大略看起來。

但見那賬冊做得極是規整,一樁樁支出都記得清清楚楚,一目了然;又將花名冊翻開來看,也是每個人哪個行當,有什麽特長,月錢幾何,乃至其父母親戚俱記得清清楚楚,顯是費了一番心思。

君璃一邊看,一邊暗想,想不到楊氏歹毒雖歹毒,管家理事方面倒是挺有一套,她能穩坐君府當家主母位子這十幾年,可見還是有兩把刷子。

君璃自然不知道,楊氏打一開始便未想過要讓君玨繼承君伯恭財產,她看來,君伯恭所有都是屬於她一雙兒子,壓根兒沒有君玨這個小兔崽子什麽事兒,所以她打理君府一直是為將來君琪妻子進門後管家做鋪墊,自然是要竭所能將君府打理井井有條。

也因為楊氏將整個家管得極好,君璃根本不用費什麽神,一樁樁一件件事都只需要照本宣科安排下去便是,是以不過只用了一個時辰不到,便已將是日家事都安排了下去。

待陳進財家與周百山家領著眾管事媳婦退下後,君璃接過晴雪遞上茶吃了幾口,才看向一旁仍有些找不到狀態君珊道︰“方才眾管事媽媽每一個人是負責哪個行當差事,二妹妹可都記住了?”

“啊?”君珊見問,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,一張臉立刻脹得通紅,片刻方期期艾艾道︰“她們那麽多人,我實記、記不住……”

不是記不住,而是根本就沒用心記罷?君璃有些恨鐵不成鋼,正欲再說,就見君珊已站了起來,一邊擺手一邊語無倫次道︰“大姐姐我、我實做不來這些事,不如就您一個人管著家吧,才妹妹瞧您就安排得很好……我還是回房去,做針線好!”

“做針線?”君璃聞言,板起了臉來,“你見哪家當家主母是只窩房裏做針線?哪家主母又不主持中饋?就算是小兒媳,不用主持一大家子中饋,也要打理自己一房事吧?你如今不跟著我學著些,將來出了門子,可怎麽樣呢?難道這些後宅事,你也打算讓夫婿來管不成?果真如此,你也不必出嫁了,省得將來丈夫嫌棄,婆婆不喜,亦連下人都會看你軟弱沒本事,欺到你頭上來,倒不如不要出嫁,只家做一輩子老姑娘好!”

這話就說得有些重了,君珊當即紅了眼圈,卻也知道君璃罵她是為了她好,因抽噎著小聲說道︰“我知道大姐姐是為了我好,可我是真不會,怕彈壓不住那些管事媽媽們,怕明兒出了什麽岔子,惹人笑話兒,指不定還會連累姨娘也會人說嘴……”

話沒說完,君璃已道︰“誰又是生來就會?不怕告訴你,我也不會,正是因為不會,才要趁此機會好生習學一番。至於你說怕彈壓不住那些管事媽媽,你是小姐,是主子,而那些管事媽媽不管有多得臉有多體面,卻都只是下人,她們若敢對你不敬,你只管叫人綁了她們,該罰就罰,該打就打便是,有什麽好怕?這次也就罷了,下次我再聽你這樣話,看我怎麽罰你!”

不讓君珊如今便學著自己立起來,便是將來她真出嫁了,只怕也只是另一個迎春而已!

君珊囁嚅著,還待再說︰“可是……”

卻只開了個頭,便已被君璃語氣不善打斷︰“沒有可是!此事就這麽定了,正好我院裏有三間小抱廈,我打算待會兒便命人灑掃出來,暫時充做處理家事地方,你明兒一早便直接過去抱廈那裏,聽見了嗎?”

君珊見君璃一臉不容置疑,不敢再多說,只得怯怯應了一聲“是”,告辭離開了。

餘下晴雪看著她走遠了,方向君璃道︰“二小姐既不情願,小姐又何苦強求?瞧她方才那避管家猶如洪水猛獸架勢,就跟小姐是害她似!”

君璃道︰“不過是順便事罷了,什麽大不了,就當是為以後結善緣了。對了,你待會兒叫人將那三間抱廈灑掃出來,以後我便那裏見眾管事媽媽,省得咱們屋子人來人往,連點**都沒有!”

晴雪忙應了︰“小姐放心,我理會得了。”

傍晚,君璃方吃用過晚飯,正屋裏來回踱步以消食,就有清晨來尋她那個暖香處小丫頭子又找了來,屈膝行禮後笑道︰“大小姐,老爺請你即刻去一趟!”

君璃不由慶幸,幸好自己已經吃過飯了,不然待見過君伯恭後再吃,哪裏還吃得下去?便簡單收拾了一通,領著鎖兒去了暖香小跨院。

君伯恭待君璃行過禮後,直接開門見山道︰“我已與寇家說好,五日後來下聘了,你讓人準備好到時候回禮用翁姑郎鞋襪衣袍並其他東西,也免得到時候失禮。我已與大賬房李管事說好,明兒與你支五百兩銀子送進來。”

翁姑郎鞋襪衣袍這些回禮不是該由楊氏這個做母親來準備嗎?君璃聞言,只低著頭一言不發,她可半點不想插手君琳事。

暖香見了,便笑嗔君伯恭道︰“老爺敢是想著馬上要當老丈人了,高興得糊塗了不成,這些事,如何好讓大小姐來安排?”

君伯恭聞言,這才想起這些事確不好讓君璃來操辦,不合規矩還是次要,就怕君琳知道是君璃為她操辦親事後,心裏不痛再生出什麽事端來,雖說他有是法子彈壓她們母女,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因沈吟道︰“罷了,這事兒我明兒親去請了後廊下你大伯母來幫一下忙。”

君璃聞言,忙道︰“有大伯母主理此事,女兒也可以放心了,只是就怕到了那一日,母親身子還未康覆,不知道能否見客……”變相問君伯恭寇家下聘那日會不會放楊氏出來。

君伯恭想也沒想便道︰“你母親此番病得不輕,只怕那日是不能出來見客了,好你大伯母身上雖無誥命,卻是咱們君氏一族宗婦,由她出面接見寇家夫人,也算是給足了寇家臉面。至於你母親那裏,待我與寇大人商量好婚期後,再使人與她說一聲也就罷了。”

說來總是疼愛了那麽多年女兒,卻只肯出五百兩銀子作為其夫家來下聘時回禮花銷,由此已不難想到,君伯恭必不會與君琳置辦多豐厚嫁妝;而楊氏與他夫妻十幾年,公平公正說,也是功大於過,可如今君琳夫家來下聘這麽大日子,他卻依然不肯放楊氏出來……就算君璃心裏覺得楊氏與君琳這是咎由自取,依然禁不住齒冷,不想再見到君伯恭這副令人惡心嘴臉。

因只屈膝應了一聲“是”,說了一句︰“爹爹若沒有其他吩咐,女兒就先告退了!”便轉身離去了。

翌日,君伯恭果真親去請了他口中那位‘後廊下大伯母’,亦即現今君氏一族族長夫人潘氏來。

潘氏五十來歲樣子,梳著端正圓髻,穿著秋香色褙子,乍一看顏色淺淡不起眼,但稍一細看便知道那衣料是貴重妝花緞,與頭上戴翡翠頭面耳上戴翡翠耳墜一樣,都透著一種低調端莊與華貴,一雙眼楮是炯炯有神,很有威儀,讓人一望便禁不住生出幾分敬意來。

君璃與君琳早接到消息,領著人接了垂花門外,待潘氏下車後,便忙迎上前屈膝見禮,口稱︰“給大伯母請安!”

潘氏微微頷首,命二人起來,又細細打量了君璃一番,方淡淡一笑,緩聲道︰“你如今這樣,很好,若是你母親泉下有知,也可以瞑目了!”說著,不由想起當年談夫人還時,二人雖已是出了五服妯娌,卻比一家子幾個親妯娌還要相得些,為此談夫人去世時,她還難過了好些時日,耿耿於懷了這麽些年,如今瞧得君璃站面前,宛若談夫人世一般,總算不那麽意難平了。

君璃之前雖未見過潘氏,但想著談夫人既能將留給他們姐弟嫁妝托她代為照管,定是相信她是那等真正品行端方高潔之人,如今一見,果然如此,不由又平添了幾分敬意,恭敬答道︰“若是沒有大伯母這麽多年悉心照拂,佷女兒也不可能有今日,還請大伯母受佷女兒一拜!”

說著,認認真真給潘氏行了個禮。

潘氏見狀,卻也不多說,只坦然受了她禮,然後被簇擁著去了如今君璃君珊處理家事那三間小抱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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